楚国3探究楚人以前迁徙路线与周昭王丧师于

楚国3：探究楚人以前迁徙路线与周昭王丧师于汉水

楚国的历史研究涉及三个复杂问题：（1）关于楚国的初封地点，有学者提出丹阳、商洛、淅川等不同观点，而与周昭王伐楚的历史记录难以协调。《楚居》简牍中提及的京宗、夷屯、乔多等地名至今仍没有确切线索；（2）关于楚国灭汉阳诸姬的说法，存在争议。有学者认为在楚成王时期，汉东诸姬除了应国或在春秋早期被灭外，其他姬姓国家如随国、蔡国、唐国仍然存在。在楚灭掉的国家中，除了申国（姜姓）相对较强外，其他多为江淮地区的小国，且都非姬姓；（3）关于地名随人口迁移的问题，普遍认为丹阳地名从楚国初封地迁移到江苏等地，而鄂、鄩、鄀等地名也出现在多个地方。养、羕、漾的关系尚未明朗，至少有一个与漾水有关，而它们与宵、鄀等地名应该属于同一迁徙过程。

楚国迁徙途中的许多地名源头可以在甘肃天水及两汉水流域找到，包括荆山、秦溪、天柱山、漾水、汉水、汉阳、丹阳、沮水、漳水、潜水等。湖北境内保留了以上大部分地名，同时南漳、保康、武当、沙洋、京山等地名也可以在秦岭西南侧找到源头。陕西与河南湖北交界地带的一些地名与秦朝河内郡有关，如淇河、老灌河、濮河、府河等，这是秦灭六国时迁徙至此的人口影响。通过史书与《楚居》的对照，追踪早期地名，可以揭示楚国迁徙的初期路线。

虽然历代文人对楚国早期位置及迁徙路线进行了大量研究，但很多以今汉水为参照，以晚期地名解释早期历史，导致时空错位与考古不符。对于昭王伐楚的研究也存在问题，很多文章存在牵强附会和不符合实际的陈述。

一、楚先人的时代背景秦楚两国都有着商朝的渊源，但并未参与商朝的覆灭，因此在西周时期地位并不凸显，甚至被其他诸侯称为秦戎荆蛮。秦人居住在西戎地区，早于周成王迁商奄之民，例如蜚廉的父亲在商朝就有“在西戎保西垂”的经历。在西周初年，周王朝进行了两次大规模的分封，分别是由周武王和周成王主持，后者也被称为周公分封。

据史书记载，西周早期实行了分封制度，共封授了70多个诸侯国，其中包括15个兄弟之国和40余个姬姓诸侯国。周公进行的第二次分封可能与三监之乱有关，甚至可能涉及原商都附近的一些小国，被迁徙到偏远地区。研究现代学者的分封地理图可发现，陕北与宝鸡西南这两个关键地带封国相对较少，这显然是不寻常的现象。从史书和考古资料来看，陕北的封国大多在西周中晚期被灭或者撤退至宗周东南。至于汉中及其西北的封国，如果被楚国灭亡，那么就可以解释这一现象。值得注意的是，周朝的正史通常不记录这些不光彩的事件。

史籍表明，周王朝最早进入南阳地区的是曾国和噩国，应国与之相距不远。直到西周晚期的周宣王才封其母舅申侯到南阳。河南东南并非周人的嫡系地区，南部是荆蛮，东边是徐夷淮夷。汉水上中游南面仍是巴蜀土著，庸与糜（或麇）都是南迁而来的，尽管他们参与了武王灭商的战争，但最终还是被迫远离周王朝。楚国的先祖鬻熊因在周文王时有功，被周成王封在丹阳，也逐渐远离了宗周。

二、关于西汉水、沮水、丹阳

有多种说法，武汉大学的石泉教授在参考前人观点并实地考察后提出，楚国熊绎所封之地可能在今陕西商县的丹江河谷，那里有丹水，东南有丹凤县。然而，也有观点认为商洛是鄀国故地。根据安大简楚王世系无附沮的信息，结合昭王伐楚丧师于汉水、丹阳之战秦取汉中的历史，最早的丹阳可能在宝鸡附近，即便到了战国中期，汉中郡仍然是楚国的重要“尾巴”。这一点从丹阳之战秦俘楚国大臣及将领的级别与人数可以得知。

从大量资料推测，西周时期的汉水应该指的是西汉水，而《楚居》提到的京宗、周昭王伐楚丧身于汉水，可能发生在西汉水流域。相应地，“汉东诸姬随为大”意味着随国位于西汉水之东。西汉时期的天水郡，在东汉三国时改称汉阳郡，这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人们之所以将西汉水称为天水、银汉，或者将其发源地称为天水郡，是因为汉水与夏季银河的方向一致。这种说法仅在南北方向的西汉水上得以验证，而在东汉水上则不符合。现代所称的汉水准确来说应该叫做沔水或沔，其发源地位于今天的陕西汉中市勉县。原名为沔县的勉县及湖北的沔阳在解放后因沔字生僻而改名。

《史记》中关于楚先人的记载如下：“季连附沮，附沮生穴熊。其后中微，或在中国，或在蛮夷，弗能纪其世。周文王之时，季连之苗裔曰鬻熊。鬻熊子事文王，蚤卒。其子曰熊丽。熊丽生熊狂，熊狂生熊绎。”黄德宽在安徽大学对战国楚简的研究提出不同的观点，他认为楚先人的世系中不存在“附沮”，并在另一篇名为《楚先人与陆浑戎》的文中指出与《史记》存在六点不同。

据筆者观察，“季连附沮”这一描述可能指涉人物与地理，表示季连依附于沮水居住。那么季连迁徙至的沮水究竟在何处呢？《史记·夏本纪》提到：“濟、河維沇州：九河既道，雷夏既澤，雍、沮會同。”这段文字显示在黄河下游太行东侧。同时，又有：“黑水西河惟雍州：弱水既西，涇屬渭汭。漆、沮既從，灃水所同。荊、岐已旅終南，敦物至于鳥鼠。”后一段文字中提到的沮水与季连相关，最有可能是与熊丽有关，同时表明荆与岐都靠近终南山。

《墨子·非攻下》中提到“昔者楚熊丽，始讨此雎山之間。”雎与沮相同，而今天在汉中市西侧有一条沮水，将熊丽与西汉水域联系起来。唯有这条沮水与《楚居》中的同期人物经历相符：季连（鬻熊）事周文王，其后代熊绎封在丹阳。熊绎生活在成康之际，而周昭王是周康王的儿子，也是伐楚的君主。

为何墨子记载的这个沮山千百年来鲜为人知呢？或许是因为这篇文章在传世过程中，雎字被错误地抄写成了睢，而是在近代研究者比较战国资料时才纠正过来。后来的记载中还有多处提到沮水，仔细分析或许能够梳理出更多的历史脉络，这与不同时期主流人口的迁徙有关。

《楚居》中说季连至熊狂都居住在京宗，而京宗可能与荆宗相同，那里应该有一座由楚人命名的荆山，可能是指沮水上游秦岭南面的紫柏山，那里有一条紫荆河。紫柏山的东偏北有一座敖山，楚王若敖宵敖或因此取名。紫柏山与敖山之北是太白县，再北就是通往宝鸡的丹阳关。

丹阳是楚国的一个重要地名，一直随着主流人口的迁徙而变迁。在楚怀王时期，秦楚相继发生了丹阳、蓝田大战，而战前的商於之地则已经被秦国所占有。《史记·楚世家》中提到：“（楚怀王）十七年春，与秦战丹阳，秦大败我军，斩甲士八万，虏我大将军屈匄、裨将军逢侯丑等七十余人，遂取汉中之郡。”这段文字明确说明了丹阳在汉中的方向，是楚国的一个重要地带。同样在《史记·楚世家》中有提到：“十八年，秦使使约复与楚亲，分汉中之半以和楚。.....以上庸之地六县赂楚。”这表明了丹阳在汉中的东边，与秦国接壤，甚至可以推测夷屯也在秦岭西南。秦国的李斯在《谏逐客书》中提到秦惠王时“南取汉中包九夷”，与《楚居》简中的“夷屯”应当指向同一地带。据此观察，这里的“夷”可能与周成王时期将商遗民迁至西戎之地有关，比如陆浑戎西迁后就被称作“西夷”。楚国在熊渠时扩张至汉水中游，东北靠近伏牛山脉，而丹阳这一地名则可能转移到商洛或淅川等地，但这一情况至少要晚于战国中期。

熊渠时期，楚国已然崛起，据《楚世家》记载，在周夷王执政时期，王室日渐式微，诸侯纷纷脱离朝贡，相互发生冲突。熊渠以其卓越的领导力和得民心的手段，在江汉一带赢得了广泛的支持，于是兴师伐庸、杨粤，一直南进至鄂地。

在文中所提及的鄂地，许多学者误认为是湖北鄂城，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有研究指出，熊渠初期的根据地位于免，可能是指安康一带。这里的免很可能指的是沔水，而熊渠在此地封立了三位王子，分别为句亶王（麇）、鄂王（翼）、越章王（魏）。《吴越春秋》中提到的封号，麇可能指的是古麇国（或糜国），翼与伏牛山脉的翼望山有关，这与熊渠伐庸、杨粤、鄂地的历史事件相吻合。

对于今人对古麇国旧址的定位，一些观点将其认定在湖北十堰市郧西区南部，附近的河流被称为“天河”。然而，这可能是楚国灭麇国后的事情，而这个天河其实是西汉水的别名。楚国迁徙至江汉平原后，仍然延续了根据早期居住地命名的传统，比如楚灵王迁往秦溪之上，北有京山（荆山），西南有潜江（潜水），周边地区涉及濉水（即沮水）、漾水、夏江等地。

尽管熊渠早在熊挚时期就开始对庸国进行伐讨，但直到楚庄王时期，庸国仍然保持着强大的势力。经过多次激烈的对抗，庄王最终成功灭亡了庸国。从上庸商洛一直到淮水上游地区，这片土地经过武王至庄王多代楚王的努力，最终全部被楚国占有。在陕西的山阳县过风楼、湖北的十堰市郧阳区辽瓦店和郧阳区五峰乡肖家河（古麇国旧址）等地，留存着楚国的遗迹。这些楚国的遗迹大致可以推断并不早于熊渠时期。

夔子的祖先是熊渠的次子熊挚，他们的封地当时位于鄂地。然而，在楚成王时期，由于夔子未祭祀祖先祝融和鬻熊（季连），他的封国地位被取消。在孝感出土的安州六器之一《中方鼎》中，夔地名就有了记载。夔地名后来迁徙至湖北宜昌，这可能是在战国中期以后的事情。有人认为，《中甗》中描述的是楚武王派遣人侦察南阳盆地诸国的情况，其中涉及的国家后来多被武王文王攻占。器主“中”可能指的是《士山盘》中所见的“中”国贵族（两处铭文中的“中”字形状稍有不同，士山盘的“中”字四角加屮）。湖北随州的曾侯與铭文也回忆了楚武王文王时期的事情。通过加减法，可以推断熊渠至武王初期楚国的疆域情况。北面的秦岭无望，蜀庸巴地仍然强大，南阳盆地被他人占据，东面有随国，而荆蛮则是在楚成王时期才被收服的。因此，当时的楚君迫切希望得到周王朝的承认，以融入中原文化圈。楚武王曾向随国请求“请王室尊吾号”，但在遭到周王拒绝后，才自称为楚王并发动了伐随之战。直到楚成王上位，楚国与周王室以及中原诸侯的关系才得以改善，周王赐予胙肉并授意“镇尔南方夷越之乱，无侵中国”，于是楚国的地位逐渐稳固。

三、寻找楚人早期的关联信息。

清华简《系年》中记载：飞廉东逃至商盖氏，成王伐商盖，杀飞廉，将商盖之民西迁至朱圄，以御奴虘之戎。这里的奴虘即虘方、狄虘，在商周甲骨文和青铜器中都有记载。在出土文物《士山盘》铭文中也证实了，西周中早期鄀国、虘国和中国的六个子国等都与楚国邻近。朱圉山位于天水市甘谷县，与奴虘相邻，陆浑戎即六子国在西周时期也位于秦岭西侧（此地有瓜洲）。这两个可靠的记载证实了楚人早期与虘方及六子国均有联系。在城固县与洋县，位于汉中盆地东侧，曾发现大量商周时期的青铜器，至今仍未找到它们的主人。笔者推测这可能是汉东诸姬与楚国进行大战期间，迅速撤离并埋藏的遗物。周昭王伐楚时丧师于汉水，直到周孝王时才将天水一大块地封给秦人用于养马。这块养马之地似乎是当初汉阳诸姬的领土。楚国的养氏被认为与嬴姓有关。至于周昭王伐楚的路线，最有可能是当年韩信北上的陈仓古道，人们往往忽视了武都大地震之前的交通情况，此后两当县改名为故道县。研究古汉水在西汉武都大地震后改道的文章有不少，这或许可以解决郦道元及后人对汉水源头问题的困扰。

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楚人与陆浑戎有着深厚的渊源。在商晚期，他们居住在商都城安阳南偏东地带，到了商末或周初，分别迁徙到了秦岭西北和西南。然而，楚人早就完成了回迁并与族人汇合，而陆浑戎在晋惠公时才回迁到伊川。楚人早期"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与伊川陆浑族人形同野人如出一辙。当陆浑戎迁回伊川时，与楚人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晋国灭亡时，陆浑王族逃奔楚国，这就是两者之间的渊源。

根据《楚居》记载，熊绎之后迁居夷屯，成为六代楚君的居所。夷屯可能位于沮水流域，靠近今天的汉中市。在《左传昭公十二年》中，子革对灵王说：“昔我先王熊绎与吕伋、王孙牟、燮父、禽父，并事康王，四国皆有分，我独无有。”这表明熊绎生活在成康时期。另一方面，《史记·鲁周公世家》记载周公旦还政于成王后，有人说周公坏话，周公逃亡到楚国，成王立即迎回了周公。这说明成周与楚国相距不远。《竹书纪年》中提到周昭王十六年伐楚荆，涉过汉水，遇到大兕。周穆王时，王帅楚子伐徐，最终克之。从康王即位至穆王伐徐，楚国与周边国家一直有着紧密的交往。穆王邀请楚子共伐徐人，也证实了周昭王溺亡与楚人无直接关系。楚灭汉阳时，诸姬可能是楚居夷屯的一部分，陕西洋县城固县青铜器可能是汉东之姬留下的，湖北随州叶家山墓中出土的青铜器也与之相似，特别是青铜双面神像的造型与三星堆风格相类似。

汉中东侧的洋水或许是随人口迁徙由漾水演变而来，漾水可能自西汉水上游移至汉中，再经过一系列变化成为养、羕阝、沙洋等地名。彊国初期的位置也可能在汉中附近。西汉水一带的养氏家族（漾同养）以及鄀国、彊国等逐渐融入楚国，被楚所灭。他们在迁徙的过程中留下了许多原居地名。在西周后期，楚国已经扩张到秦岭东南，《诗经》中多次强调其对荆蛮的威慑。楚君熊渠封三子为王，但在周厉王灭鄂国后，楚国停止使用王号。楚武王及楚文王时期，楚国逐渐征服南阳，势力扩展至平顶山和信阳。楚文王时还收服了申国与息国，甚至灭掉了自己的母舅邓国。此后，楚国一直向东扩张，主要征服了江淮地区的非姬姓小国。面对郑国等老牌姬姓诸侯国时，楚国在关键时刻往往会遇到中原强国的援助。例如，在楚成王攻打郑国时，被齐桓公组织的八国联军阻止。楚庄王"问鼎中原"只是一次试探，楚吴的接触可能早于史书记载。荆蛮地区在楚成王时才被攻取，楚国占据洞庭湖一带的时间也不早于楚成王，楚共王时仍在鄂皖赣交界地带与吴国对抗。

四、周昭王丧身于汉水

周昭王多次伐楚，最终在汉水丧命，但并非因楚人正面迎击。否则，周穆王不会与楚子共同击败徐人。在八国联军救郑时，齐师管仲向楚使屈完质问：“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楚使回答说：“昭王之不复，君其问诸水滨。”这表明楚人试图摆脱与昭王的直接联系。可以想象，那时的楚国长期隐藏在山林中，类似后来的游击大军，因此周昭王多次伐楚都未能成功。

现代专家普遍认为周昭王可能是通过船只渡过汉水，从而推测楚国位于汉水以南。然而，关于昭王之死存在多种说法，没有确凿的证据。当时昭王之死属于高度机密，甚至各国诸侯都不了解。古代交通不发达，沿着河道穿越秦岭行军是最便捷的方式，突发的山洪或地震引发的堰塞湖溃流都可能导致六师覆没。更何况，当时连楚国的疆域都难以明了，如何谈论周昭王伐楚的事情呢？

关于汉阳汉东诸姬在西汉水的说法是合理的，并有一些线索可以证实。例如，楚国的凤文化可能与现今的凤县有关；史籍记载楚人的祖先曾为文王效力，这与宝鸡地区相符；古籍中提到楚人居住在终南山，而西周早期的终南山可能指的是宝鸡南面的秦岭主峰。后来，随着人口迁徙，地名的使用发生了变化，将终南山误称为西安南边的最高山。

有关西周初期楚人邻近宗周成周的观点，有多重证据支持。比如，《小臣夌鼎》中记载小臣夌协助周王从成周去楚麓省楚居，这解释为楚人在秦岭一带，称其为楚麓。同时，《战国策》提到季历墓在“楚山之尾”，说明楚国在西周初期可能就在宗周成周附近。这也纠正了历史学界关于周公建成周不在洛阳的错误观念。

沮水和丹水曾是古代楚国人的主要聚居区域。然而，在汉朝初年，武都大地震发生在沮水流域的汉中西侧，而现代的丹江水库则将楚国古都龙城（又称郢城）淹没。考古学手段无法还原楚国早期的历史，这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