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当号子”有着“陇南乐府”的美誉,它曲调优美、音域宽广、节奏明快、风格朴实且生动展现了独具地域特色的“湖广棚民文化”,而这些丰富多彩的历史积淀,使其更富人文内涵。年,“两当号子”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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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当的云屏三峡自古以来就是由关中及西北内地入川的要道之一,而被称为“陇南乐府”、民歌艺术奇葩的两当号子就诞生在云屏的群山之中。
清晨,滚动的露珠在草叶上尽情地抒情,初升的太阳刚刚从东山顶上探出了头,突然,一声嘹亮的号子声从空荡荡的山谷间传来,苍凉的回声犹如山谷间奔跑的河流声在回旋……
大名鼎鼎的川江号子被专家称为音乐化了的号令、美化了的号令,那么两当号子又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体验?
两当县的文史学者周海仁说,川江号子属于“水系”音乐文化,两当号子则是“山系”音乐文化,它不太具备川江号子那种协调劳动的功能,更多的是人们在劳动之余的娱乐放松和情感交流。
两当号子分为“花号子”和“排号子”两个大类。
“花号子”曲调高亢、音域宽广、旋律跳跃的幅度大,音调变化多,没有唱词,只有“咦、哟、哎、咳、啊、嗬、呀”等语气虚词,在民间演唱的曲目较多。“排号子”则糅进了山歌的一些形式,歌词大多是即兴编唱的,曲调比“花号子”的调子要低一些,旋律幅度的跳跃变化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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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年已七旬的传承人现场表演了“花号子”中的《鸡公号子》,他仍然是中气十足,“咦咦—哟嗬—嗬咦—哟——”,他一喝(当地将唱称为喝)起号子,房间的玻璃似乎都在嗡嗡作响,似乎这些语气词除了发音之外并无具体意义,那种韵味有点像做声乐练习时唱的“咪咪咪—嘛嘛嘛”。虽然没有具体歌词,但那种欢快的情绪却向四周弥散开来。
“排号子”的代表曲目有《久不唱歌忘了歌》《三根竹子长上天》《丰收号子飞满天》《大唢呐号子》《画眉鸟儿跳架上》《大鸡公号子》《生鸡公号子》《箱夫子歌》等,因为有歌词,并且曲调优美抒情,“排号子”成了当地群众最喜欢的号子种类。
“排号子”简短的歌词后面,也有“哟、嗬、咦”这类语气词,比如《苞谷叶儿像把刀》:“苞谷叶儿么像把(哎)刀—咦哟咦—哟嗬嗬—咦哟—嗬哎—哟咦……”明快的节奏里,充满了对农耕收获的欣喜。《黄鹰展翅》,虽然没有歌词,只有“哟、嗬、咦”虚词,但却能用声音营造出一种空间的张力,音调的起伏升降、突然的拉起,传达着一股升腾的力量。
“你在这边山头,我在那边山头,就互相吆喝了起来。”当地的一位村民说。
邻村之间喝号子高手之间的比拼有很强的竞赛性质,那种场面类似打擂台,对战双方站在山坡之上,现场编词,一问一答,直到有一方唱得张口结舌服输,方才罢休,有时两方都是高手,连续几天都分不出胜负,有点像电影《刘三姐》中刘三姐和秀才比赛的场景。
两当多山,以前交通不便,喝起号子来能翻山越岭传递信息、互通消息,累了闲下时,也能起到赶走心慌、呼唤同伴的作用。
往往山下号子声起,山上就有人接气续唱,在山上唱的人换气时,山下起唱的人和山顶上的人,又接气连续不断地唱起,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唱号子,在两当,它也不只是号子手们个人的爱好,而是民间的普遍爱好。人们在红白喜事上要唱号子,在劳动之余唱号子,喝酒时唱号子,小伙子和大姑娘对唱号子,什么事都没有时,那也唱号子。
两当号子有着它的荣耀时刻:年,两当号子作为甘肃省民间传统音乐的代表,在首都天桥剧院参加第二届全国民间音乐舞蹈会演时,人们听到了这秦岭大山深处的天籁之音,被音乐界正式命名为“两当号子”,从此蜚声海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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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当号子,只有用两当话里独特的“湖广广腔”演唱才有特殊韵味。这种“湖广广腔”的发音既像两湖,又像云南,又像四川的语音系统,有那种燕语呢喃、和婉绵软的感觉。
为什么两当话里会混搭了这么多外省人的方言?
云屏乡地处秦岭南坡的南秦岭段,辖地横跨嘉陵江流域和汉江流域,以大阳山—晒经坝山系为分水岭,属陕甘两省五县交界的地方,民俗文化与陕南的略阳、勉县、凤县非常相似,这些与云屏搭界的周边地区的居民祖先也多是来自“川楚”的“棚民”。
据史料载,清乾隆末年湖南、贵州的苗民起义,嘉庆年间的湖北白莲教起义,后来的太平天国起义军,失败后为逃避清兵的追杀,残留力量相继进入陕、甘、川交界的荒山密林中。他们采木搭棚、挖坑筑炕、吊罐做饭、火塘取暖。大多数人从事耕种、狩猎、挖煤、冶铁的生计,从居住风格上被两当人称为“棚民”。
极其简陋的生活需求之外,这些棚民内心仍然保留着对文化生活的追求。他们在长期单调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压力下产生的悲伤欢愉需要宣泄、大声吼唱,他们将南国的号子与两当本地的老号子结合,用无字的形式表现出来,就有了调式丰富、声音高亢、粗犷、音域宽广、节奏自由、相互接气连续不断、此起彼伏的“两当号子”。
两当的文化学者戈爻在他的一篇文章中曾提及这样让人惊讶的发现:
包括了号子的两当民歌有九成源流都来自湘鄂西的土家族和苗族。
两当县地处陕甘川交界的秦岭山区,属长江上游嘉陵江水系。北靠天水,西邻徽县,东南二面与陕西宝鸡、汉中相连。在这片三省交界、叶落五县的地域,清朝嘉庆至道光年间棚民人口多达十几万,后来因为兵荒马乱,导致人口递减,幸存下来的居民仅十之一二。
正是这十之一二的棚民后裔们把他们祖先的文化遗产顽强地传承到了现在。20世纪60年代,一些家庭的母亲还在坚持让自己的女儿唱哭嫁,而这一习俗是湘鄂西一带的土家族独有,更夸张的是在20世纪70年代,还有孤独的老学究在用抑扬顿挫的楚音吟诵诗文。
历史虽然冷酷地将棚民文化磨蚀殆尽,但两当号子这样的民歌却顽强地在这片山区传承下来,并以它独特的形式、独特的音乐元素和独特的语言环境,成为中华民族音乐宝库中的瑰宝,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
文·图丨奔流新闻记者刘小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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