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抗战时期的川陕公路

抗战时期川陕公路创造的硕勋足以彪炳千秋地载入宝鸡抗战史册。川陕公路85年的历史，足以让我们了解抗战时期的艰辛岁月，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先辈们为我们负重前行。让我们追随历史的足迹，去追忆那些与之相伴的如烟往事。

图源：陈仓道工作室（作者提供）

年6月，西汉公路开工，这是第一条由南京政府直接主办兴建的国道。

西汉公路开工不久，中央军逼近四川，蒋介石又迫不及待，要将公路修进天府之国。年10月，蒋介石下令由成都平原向北打通大巴山，将公路修进陕西的汉中，与正在赶工的西汉公路衔接，这就有了凿通九百里蜀道的川陕公路。

抗战时期的川陕公路是连接西北和西南的货运大通道。它始于四川成都，经过四川陕西宁强县、勉县、留坝县，到达宝鸡，全长公里。连接了成都与西安。川陕公路修通于年6月，年2月全线通车。它是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由千千万万的民工用血肉筑成的。在抗战中，这条公路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川陕公路的开通，使之成为抗战中连接西北与西南的大动脉。

这是一条连接四川与陕西，进而连接全国的重要陆路通道，也是连接国民党“陪都”重庆和共产党“红都”延安的陆路交通要道。作为开发四川经济，促进西部经济发展，建设抗战大后方，具有深远而重大的意义。

中共领导人往返重庆延安间，都是走川陕公路。周恩来、董必武、林彪等为国共合作抗战之事，曾多次坐汽车路过宝鸡。周恩来还曾夜宿双石铺工合招待所，与中国工合技术顾问、培黎工艺学校校长艾黎长谈。国民党将领卫立煌、宋哲元、胡宗南等到重庆开会或报告工作，也多从川陕公路南下。沦陷区的知识分子、青年学生及回国的华侨，奔赴抗日圣地延安，必走这条路。因而川陕公路上常有鸣着喇叭急驰的小汽车、载重过多抛锚路边的货车、缓缓而行的马车和驴车，还有“座位榻形”的拉拉车，更多的是徒步向北行走的青年男女。知名作家萧军、东北作家苏群、诗人艾青、画家张仃、作家罗锋等人，都是从重庆坐汽车到宝鸡，然后转乘火车到西安再去延安。作家老舍参加全国慰劳总会北路慰问团到各战区慰问时，往返路过宝鸡，根据所见所闻，写出了《双石铺—宝鸡》和《宝鸡车站》两首长诗。茅盾随董必武坐汽车自西安经宝鸡南下去重庆，把在宝鸡县城及秦岭山间公路上的所见所闻写成《“战时景气”的宠儿——宝鸡》《拉拉车》《秦岭之夜》三篇散文，为抗战文学的名篇佳作。在《拉拉车》中，他生动形象地描述了当时川陕公路的状况，今天读来尤感身临其境。

图源：陈仓道工作室（作者提供）

川陕公路也承载过国宝的文脉。年12月，日军重兵南下，南京危急。先前从北京故宫博物院转移到南京保存的箱文物，被装上3列列车，在夜色中离开南京，沿津浦铁路北上，经徐州转陇海线西进。12月8日，列车到达宝鸡，文物存放在城隍庙（旧址现为市人民印刷厂）和关帝庙（旧址现为西府宾馆）。为文物安全长远计，有关人员雇人在北坡开挖了两孔窑洞，准备就地长期安放国宝，窑洞刚挖好，由于过于潮湿，加之日本飞机轰炸宝鸡，又决定将文物迁往汉中。西安行营派出仅有的数十辆汽车运送文物，时值冬天，秦岭银装素裹，绕来绕去的山间公路上满是积雪，驾驶员手握方向盘，小心驾驶，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车辆少文物多，只能分批运送，用了48天才将文物全部运完，不久日机轰炸汉中，文物转运到四川峨眉县存放。

川陕公路拯救了抗战中的中国。全面抗战爆发，百万川军奉命开赴抗战前线，兵分两路，一路从重庆登船，沿川江而下，过三峡，出宜昌，鏖战两湖；一路沿川陕公路徒步北上，出西昌，过大凉山，经成都，越剑门，翻秦岭，7万余健儿步行月余抵达宝鸡，乘车兵临华北前线，成为抗战前线生力军。与此同时，同时沿江沿海的浩浩荡荡西迁大军，政府、大学、银行、工厂、报社、书馆同样沿着陇海铁路、川陕公路、川江进入四川，建立起强大而稳固的抗战大后方，为取得抗战最终胜利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当时，国民革命军超过个师，但仍不敷使用。因为正面战场采取守势，由内蒙古河套到中越边界，万里战线都要部署重兵，备广而兵分，兵力始终左支右绌，而四通八达的西部公路网，却能灵活调动兵力。一个在陕西整训的步兵师，可以快速经由大后方公路网调到云南战场，中国因此取得了“内线防御”的优势。

年淞沪会战爆发前，国民革命军第51师正在陕南汉中一带整训，接统帅部征调令后，全师余人，经过川陕公路集结宝鸡火车站，昼夜兼程开赴上海前线。

年盛夏，日军进军贵州，前锋深入独山，距离贵阳不到公里。由贵阳北上，经遵义下綦江，重庆遥遥在望，而国军主力都在前线，大后方的兵力一向空虚，国府高层筹划向西康撤退，抗战进入最惊险的一刻。

就在日军攻占独山的同一天，他们发现“敌似已由河南方面派遣四到五个军向重庆成都方面南下”，黔桂省界则冒出三个军的生力军，因此大为紧张。率先由四川赶到独山前线的国民革命军第91师第团在黑石关与日军先头部队遭遇，强韧抵抗，日军惊觉西北生力军已经抵达战场，马上取消贵阳攻势，全线撤退。

当时，由陕西向贵州急进的生力军实际上有五个军，两个军空运，三个军经由川陕公路急行军南下。率先赶到贵州的第二十九军沿川陕公路徒步行军，走了39天，于十月底抵达合川，全程华里。休整三天，部队再行军里赶到贵州前线。刚走完里的队伍已经精疲力尽，立即再此急行军里实在是有心无力。第二十九军急派参谋舒绍基到遵义的川黔公路车站，将往来车辆全部拦截，拦到80辆车，连夜抢运部队上前线，赶在日军攻占独山城的同一天抵达战场。

有了川陕公路，一支在陕西的部队即使徒步行军，也能在一个月内从华北赶到华南，尽快投入重点战场。川陕公路造成的战略机动能力解除了独山危机，使中国熬过抗战最黑暗的岁月。

图源：网络（作者提供）

川陕公路创造了那个年代的工程奇迹，壁立千仞的剑门关、西秦第一的七盘关、铁马秋风大散关，都成了履险如夷的汽车路。

年底，陇海铁路通达宝鸡，宝鸡成为关中西部的物资集散地，成为沟通中原地区和西北、西南的交通枢纽，人流、物流密集，工商业发达，城市经济日益繁荣，迅速崛起为西北工业重镇。川陕公路的开通，为战时宝鸡发展奠定了基础。川陕公路带动了川北山区经济发展。年川陕公路开通，交通一夕变化。汽车运输昂贵，成为军需商运的主要形式，但川陕公路也开放给平民百姓的人力板车与兽力板车，千年马帮改头换面，卸下骡马驮鞍，拉起骡车，装上时尚的橡胶轮胎，普通一辆骡车两辕3匹骡马，车轮由木滚铁轮改为汽胎胶轮，每辆车荷载量达到一吨多。山区特产的砖茶、药材与山货大量输出，川陕两地转运的棉花货畅其流，老百姓无论种茶或拉车都能赚钱。

公路带来的源源客流，更使沿线服务业如雨后春笋般地成长。在剑阁县城“每天满载省内外之旅客和农工商的过往汽车余辆，商贾云集，灯火辉煌。小商小贩儿摆摊设点，动动叫卖，香烟食品比比皆是”。传统山货集散地广元成为全国闻名的商埠，是战时四川四大商埠之一，被誉为“小重庆”，货栈、堆栈、旅店、商店遍布全城。广元水路运输繁忙，内迁工厂和本地工厂都得到发展，山区产棉，广元大华纱厂就地纺成棉纱。小煤矿和造船业发展迅猛，产业开始升级，经济活络，资金调度需求大，金融业也进入了山区设点。年，中国农业银行于广元城闹市区的中正路率先开设分行，6年间又新增8家银行，中正路成了银行街。汉中也成重要的货物集散地，大量纸张、茶叶、药材、粮食从这里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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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军兴，百万军民奔行于川陕公路，华北难民由陕入川，棉花商人由川入陕，川陕公路沿着三国遗迹开路，成为战时军民津津乐道的共同回忆。

川陕公路创造了那个年代的运输奇迹，战时驿运的推行，国营运输、社会运输和私营运输各尽其能，军需民用，物畅其流，支撑了抗战，保障了战时运输的畅通。年，四川抽调多辆汽车，抢运自新疆运来苏联援华物资和向苏联出口茶叶、羊毛、矿石等物资。年9月，通过川陕公路抢运武器弹药及通讯器材等军用物资吨输送西北前线。

抗日战争爆发后，为解决运力不足问题，国民政府在川陕线组设驿运机构，开展战时驿运，管理民间运力，运输军需或民用物资。在川陕车驮运输所初期，有胶轮大车辆、人力车辆，月运物资多吨，货运周转量约0吨公里。年，川陕车驮运输所加强管理、增补运力后，自有木帆船50余艘，可调运的胶轮大车最多时可达辆、人力车0余辆、畜力胶轮板车余辆，月货运量0余吨，货运周转量多万吨公里。年9月至年1月，川陕驿运线共完成各种物资运输14万吨，相当于西北公路局同期汽车运量的2倍，为抗日战争时期西北、西南地区间的物资交流做出了重要贡献。

抗战时期，国民政府为加强川陕公路战时车辆管理，在宝鸡、广元两地设立公商车管理所。随着外地工厂迁建宝鸡，出现行业和单位自备汽车运输，且汽车数量日见增加，这些工厂和单位运输的主要路线是川陕公路。年8月，中国工业合作协会设立宝鸡办事处，有汽车10余辆。接着武汉申新工厂第四纺织厂，搬迁宝鸡，年5月新购卡车12辆，年有美制道奇卡车21辆，美制万国卡车5辆，共有卡车26辆。年，陕西拥有货车辆，其中西安大华纱厂、中国花纱布公司和中国银行等单位在宝鸡设立办事机构，自有汽车共约多辆。其中设在益门镇的中国银行西北运输处有美制道奇、福特、万国、雪佛兰等牌汽车，车辆很快发展至辆。大队下分设4个车队，每队有车40辆左右。常年奔波在北至酒泉，南至昆明的公路上。抗日战争结束后，汽车最多的中国银行西北运输处撤销，将多辆汽车交西北公路局，其余单位自有车辆运输，多数延至宝鸡解放前夕流散。

年，抗战后期，盟国援华的一批物资共吨，由西南边界入境，至广元后转运陕甘等省，西北公路局仅完成吨，其余70%都由陕西商车完成。

民国时期修建川陕公路（图源：网络）

川陕公路宝鸡至成都段若逢秋雨连绵，行路苦不堪言，沿途各段山洪暴发，公路路面和桥梁大多被冲毁，自褒城至成都沿途桥梁被冲断，五丁关等处山石崩塌，道路泥泞，行车异常艰难。由于道路坎坷难行，车辆易损坏，途中须不时停车修理，少则费时数日，多则半月，风餐雨露，忍饥受冻，驾驶员夜宿车内是寻常之事。除天灾带来之困难外，沿途行车环境也很恶劣，吃拿卡要是沿途常态，运货须有押运员，以防货物被盗丢失，个中艰辛，让过往司机叫苦不迭。

体现宝鸡战时铁路运输力的是宝双轻便铁路的建成，宝双轻便铁路于年开工修建，同年9月通车，全长公里，共设12个车站，与川陕公路并行。宝双轻便铁路于年1月至12月共运输各类零星物资吨，而宝双轻便铁路在年1月至12月运输量急剧增长，共运输各类零星物品4吨，战时宝鸡境内的轻便铁轨，虽然不能与川陕公路运输能力相比较，但是也在很大程度上支援了抗战，保障了战时运输。

川陕公路荷载着浓郁的历史记忆，也创造了历史。抗战期间，西北、西南公路网迅速延展，由新疆到缅甸，通行无阻。战时物资调运通畅，大后方的战略布局也活络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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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于世宏，宝鸡山水文化与宝鸡历史文化研究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