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芥末老生(作者原创授权)

建安二十四(公元)年五月,刘备在曹操撤军之后,迅速占领汉中全境,随即又命令孟达从秭归(今湖北省宜昌市秭归县)出发向北进攻房陵郡(治所在房陵县,今湖北省房县)。

房陵郡和西面上庸郡(治所在上庸县,今湖北省竹山县西南)、西城郡(治所在西城县,今陕西省安康市西北)所在的这一片狭长的地区,西连汉中东接荆州,战略位置非常重要。占领这三郡,不但可以和汉中连成一个整体、拱卫汉中的安全,而且能够包抄驻扎在襄阳和樊城(今湖北省襄阳市)的曹军侧翼,甚至可以直接威胁宛城(今河南省南阳市),进可攻退可守。

虽然这一地区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但是盘踞在这里的当地军阀实力却比较弱小,在以前的几十年间一直依附于张鲁,在张鲁投降后他们也跟着归附了曹操。孟达的部队很快就攻占了房陵郡,曹操派去的太守蒯祺(诸葛亮的姐夫)被杀于乱军之中。

随后,孟达又准备继续向西进攻上庸郡。上庸地处巍峨群山环抱之中的一片谷地,三面临水,《地名志》中记载:“其上平夷,故曰上庸,乃补天之梯也。”足见其地势的险恶。

刘备担心孟达难以独自胜任,于是就派他的养子刘封(时封年二十馀,有武艺,气力过人。)从汉中出发,沿汉水向东到上庸与孟达汇合,然后统帅孟达的部队展开进攻。大军压境之下,上庸太守申耽不战而降,随后还把自己的妻儿和其他家族成员一起送去了成都作为人质以示忠心。刘备非常高兴,加封他为征北将军继续担任上庸太守一职。

至此,汉中之战刘备取得完胜。

《三国志刘封传》:建安二十四年,命达从秭归北攻房陵,房陵太守蒯祺为达兵所害。达将进攻上庸,先主阴恐达难独任,乃遣封自汉中乘沔水下统达军,与达会上庸。上庸太守申耽举降,遣妻子及宗族诣成都。先主加耽征北将军,领上庸太守员乡侯如故,以耽弟仪为建信将军、西城太守,迁封为副军将军。

七月,平西将军都亭侯马超、左将军长史领镇军将军许靖、营司马庞羲、议曹从事中郎军议中郎将射援、军师将军诸葛亮、荡寇将军汉寿亭侯关羽、征虏将军新亭侯张飞、征西将军黄忠、镇远将军赖恭、扬武将军法正、兴业将军李严等一百二十名益州的文武官员们联名上书给皇帝,推举刘备为汉中王。他们说:……如今曹操残害群臣,意图吞并天下,朝廷有萧墙之祸。我们根据旧制推举刘备担任大司马、进爵汉中王,联合天下的英雄共同讨伐逆贼。

《三国志先主传》:“……汉兴之初,割裂疆土,尊王子弟,是以卒折诸吕之难,而成太宗之基。臣等以备肺腑枝叶,宗子藩翰,心存国家,念在弭乱。自操破于汉中,海内英雄望风蚁附,而爵号不显,九锡未加,非所以镇衞社稷,光昭万世也。奉辞在外,礼命断绝。昔河西太守梁统等值汉中兴,限于山河,位同权均,不能相率,咸推窦融以为元帅,卒立效绩,摧破隗嚻。今社稷之难,急于陇、蜀。操外吞天下,内残羣寮,朝廷有萧墙之危,而御侮未建,可为寒心。臣等辄依旧典,封备汉中王,拜大司马,董齐六军,纠合同盟,埽灭凶逆。以汉中、巴、蜀、广汉、犍为为国,所署置依汉初诸侯王故典。夫权宜之制,苟利社稷,专之可也。然后功成事立,臣等退伏矫罪,虽死无恨。”

刘备随即在沔阳(今陕西汉中勉县)设立祭坛,当众登上王位。又给皇帝上奏表,说:曹操久已包藏祸心,篡位的意图彰显无遗,而如今大汉宗室衰微无以自处,现在众人以国家大义为由,强烈要求臣依照旧制担任大司马、进爵汉中王。如今国难未平社稷将坠,臣深受国恩尚未得报,考虑再三之后,决定顺应权变、接受推举,号令群雄、讨逆靖难、以彰国威,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随后他提拔牙门将军魏延为镇远将军、汉中太守,镇守汉中,自己则带着大部队胜利回师成都了。

《三国志先主传》:“……今操恶直丑正,寔繁有徒,包藏祸心,篡盗已显。旣宗室微弱,帝族无位,斟酌古式,依假权宜,上臣大司马汉中王。臣伏自三省,受国厚恩,荷任一方,陈力未效,所获已过,不宜复忝高位以重罪谤。羣寮见逼,迫臣以义。臣退惟寇贼不枭,国难未已,宗庙倾危,社稷将坠,成臣忧责碎首之负。若应权通变,以宁靖圣朝,虽赴水火,所不得辞,敢虑常宜,以防后悔。辄顺议,拜受印玺,以崇国威。仰惟爵号,位高宠厚,俯思报效,忧深责重,惊怖累息,如临于谷。尽力输诚,奖厉六师,率齐羣义,应天顺时,扑讨凶逆,以宁社稷,以报万分,谨拜章因驿上还所假左将军、宜城亭侯印绶。”

刘备此时已经58岁了,距离他联合孙权赢得赤壁之战的胜利获得一处立足之地,只过去了11年。刘备此前的大半生几起几落、际遇跌宕起伏,曾经在涿郡,“与母贩履织席为业”;曾经在广陵,“饥饿困踧,吏士大小自相啖食,穷饿侵逼”;曾经在许都,听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而仓皇失著;曾经在襄阳,“见髀里肉生,慨然流涕”;曾经在当阳,被曹军追赶得只带着诸葛亮、张飞、赵云等数十人像丧家之犬一样狼狈奔逃,然而,即便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他依然坚持了下来,到如今成为了“汉中王”。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如刘备这样远去的前人,无时无刻不再用他们自己的过往经历,指引我们这些后人感受和追寻他们的步伐,成为另一个坚忍不拔的成功者。

后世也有很多人对刘备此时这个称王的举动诟病不已,认为就是因为他如此着急称王,才埋下了日后的祸根。那为什么刘备要在此时称王,难道他真是被刚刚取得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吗?难道不懂得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的道理吗?他是不是真的得意忘形了呢?

刘备确实存在一个严重的失误,他没有将称王这件事与孙权进行及时地沟通来取得互相谅解、达成默契,虽然两家的关系因为湘江划界的事情早已充满裂痕,但是明面上共同抗曹的联盟关系依然存在,这种不主动沟通对孙权可能产生的反应听之任之、不予理睬的做法,就让孙权处在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上,只能导致双方势同水火。

不过刘备称王,可以借此机会给已经跟随自己多年的文武官员们进行封赏表彰、对益州的本土势力的支持给予丰厚的回报、并且极大地鼓舞和振奋了部队的士气,仍可谓一石三鸟的妙手。

而且放眼当时天下,其实局势已经相当明朗:只有曹操、孙权和刘备这三个大玩家还在坐在牌桌前,再没有别人可与他们一较长短,尤其此次汉中之战犹如虎口夺食一般的大胜之后,刘备就再也无法打着孙刘联盟的旗号让孙权替他顶在前边了,即便再低调地韬光养晦也不可能避免曹操随后而来的遏制手段。

而尤为重要的是,虽然此次汉中之战的胜利刘备也是代价沉重——天文数字一般的物资消耗差点把益州的老本都亏光了,但是在政治上却是赢得了一次实实在在的巨大的胜利,不但让同时三线作战的曹操被迫转入了战略防御,而且让他一直动乱不已的内部更加局势不稳、人心思变。

在当时一提到汉中王,立刻就会让人们联想到高祖刘邦,在汉室立朝几百年后的这个已然飘摇欲坠的时刻,又有一个汉室宗亲在巴蜀和汉中这高祖的龙兴之地上进爵汉中王,这个象征意义和影响力实在太过巨大了!

携大胜的余威,以汉室宗亲的身份进爵汉中王,竖起反曹大旗,占据道义上的制高点争夺法统的正当性,从而形成巨大的政治优势,而这种政治优势又会给曹操阵营造成巨大的冲击,把他内部的矛盾无限放大,进而产生新的动乱,为在将来的战争中刘备一方能取得胜利创造各种机会和条件。俗话说,趁他病要他命,如果再等待一段时间称王,给曹操留下喘息的时间,让他从容地把此次失败的不利后果全都消化完,那就是坐失良机了。

可是毕竟只有在汉中称王才会使得“汉中王”这个称号名副其实,才能把刘备与像刘邦的形象更密切地联系在一起。刘备当然也想有足够多的时间把称王的工作搞得细致扎实无可挑剔,然而非不为也、实不能也。经过两年的战争,益州已经疲敝不堪,早就难以承受向汉中提供补给的巨大压力了,大部队再不撤走,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全面崩溃了,时间不等人,所以,刘备才不得不如此匆忙地行事,连“三推三让”的表面形式都来不及搞了。

不过,刘备此时已经顾不上把这些细节做得完美了,也顾不上给那个曾经狠狠坑过他一回的大舅哥好脸色看了,急于要给益州缓解压力的他,就要打出自己手里那张早已准备多时的王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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